近日,著名作家苏童各平台的短视频账号频繁更新,与读者分享交流写作、阅读心得,引发关注。随着文学阅读方式、购书渠道等的改变,越来越多的作家不再只是通过文字与读者见面,而是置身数字媒体时代“出镜”亮相,以可亲可爱的姿态与更大范围内网友互动,争夺关注度、市场和话语权。
“月亮跟我在书院生活了十年,它是条尽职尽责的牧羊犬。星星是月亮的女儿,它们在一年前的夜里同时不在了。”著名作家刘亮程在自己的短视频账号怀念爱犬。评论中则有不少学生带着语文阅读理解题而来:“老师的《最后一只猫》与郑振铎的《猫》在对待猫的情感上有何异同?”也有很多读者来分享读书感受。刘亮程极少与网友互动,但通过短视频,大家了解到他多彩有趣的西北村庄生活,对自然和动物的热爱,以及丰饶的精神世界。作家的生活与作品一起,构成了一个读者参与其中的崭新文学现场。
隔着书籍,读者只能去想象一个作家的样子,而有了短视频推送,作家和他的文学生活气场,就直接袒露于读者面前。作家分享生活、写作、阅读、感悟,读者给出即时反馈,作家与读者之间,形成一种更直接、亲密、奇妙的关系。
著名作家苏童说他最快乐的时光,是曾经可以半年就写完一部长篇的青年时光,而如今的他“十年写一部长篇”;他坦言自己想要流量,但更想要“躺平式的流量”。苏童自我剖析:“我在生活中中规中矩,在小说里调皮、挑衅、恶作剧。”同时,苏童针对“内耗”“躺平”“孤独”“人生目标”等话题与年轻人对话……苏童在各平台的短视频账号,更新的多是接受采访的视频切片,但话题很有趣,读者能知晓他创作历程中的趣事,看到他对文学、写作的深度思考,听到他对当下年轻人生活议题的在场讨论,也能感受严肃文学作家的冷幽默。严肃文学经由自身一套评价体系,不断地被经典化,同时作品愈加“远离”读者。而当一位纯文学作家跳出严肃文学的圈子,以鲜活之姿“触屏”,与读者平等对话,这个人,其作品中的人情味、文化味和哲思就有了具象化的呈现和理解。
还有不少网络“活人”作家在认真经营自己的短视频自媒体。作家马伯庸深受互联网文化影响,他有各种自媒体账号,推送的内容各不同。短视频账号中,他除了宣传其《食南之徒》等新书,分享演讲、采访、读者见面会等视频,还积极分享他读到的好书。去年“双11”,他就给读者推荐了《蛋先生的学术生存》《大萧条的孩子们》等书籍。作家徐则臣在短视频中除分享《花街九故事》《一意孤行》等新作外,还分享作品改编、文坛新鲜事等,作家李娟则分享自己的生活、猫咪。
在各大短视频平台搜索发现,莫言、麦家、东西、刘震云、岳南、止庵、冯唐、南派三叔、周国平、冯骥才等都有短视频账号。有的作家账号发完演讲、采访等切片,不再更新。更多作家用短视频账号来宣传新书活动、采访等。
苏州大学特聘教授、博士生导师,著名作家房伟认为,在网络自媒体时代,作家的公众形象是个有趣的话题:“余华的作品批判现实,这让他能比平常人更敏锐地捕捉时代变化、时代情绪。他的表达幽默,决定了其接地气的风格,在互联网时代更能拉近与读者的距离。这让余华比一般作家走得更为前沿一点。”
可以看出,短视频自媒体中的作家,形象可亲,愿意与年轻人互动和共情,聊年轻人喜闻乐见的公共话题,有把文字功力转化为语言艺术的能力,以积极的姿态和适应互联网的方式,传播自己和作品。
针对作家“触屏”这一现象,文化评论家、作家韩浩月分析了背后的深层原因:图书零售市场的不断下滑,图书销售生态的不断更新,使得作家与读者、市场、乐鱼电竞官网社会的关系都在重塑,作家再不可能像之前一样,远离读者、保持神秘色彩,而自媒体时代的读者首先是网友,网友更倾向于“先看到下蛋的鸡,再去买蛋”,进入新媒体“流量时代”,作家要靠读者、网友“养活”的特征凸显。
“中金易云2024年纸质图书市场分析报告”显示,2024年图书市场码洋为1111.64亿元,同比2023年下降10.50%。从各渠道码洋同比变化情况来看,短视频电商渠道依旧是保持正增长的唯一渠道;实体渠道中,实体零售和团购渠道下降趋势持续扩大。该报告称,图书市场中,短视频电商逐年蚕食传统电商市场份额,其中短视频电商的主要发力点为纯文教类市场,2024年其在文教市场的占比高达47%以上,已超过传统电商渠道(占比38%),成为该类产品的主渠道之一。
也就是说,当下网友的消费偏好通过短视频“种草”购买文教类图书。图书营销的着力点很明确,纯文学作家亲自下场拍短视频传播文学作品,也是适应变化,投消费者所好。
书籍销售方式、渠道的更新迭代,一直影响着作家和文学出版业的行动,那就是让文学破圈。2021年12月31日晚,梁晓声、曹文轩等作家齐聚人民文学出版社跨年直播,为全国读者呈现了一场5个小时的文学盛宴;2022年“知识带货”蹿红,麦家、阿来、刘震云、马伯庸等顶流作家,走进带货直播间,边聊文学边卖书,开启作家直播带货模式。流量汇集,严肃文学作品也能一晚卖出数万册,突破数百万元销售额,让作家、作品找到知音。2022年,读书节目《我在岛屿读书》第一季与观众见面,这档节目中,余华、苏童与阿来、叶兆言、欧阳江河、西川、莫言等一众“文坛老友”齐聚聊文学,形成大线年,作家余华忙着录综艺、跨界对谈、网络直播、宣传电影等,其观点、故事和段子风靡网络,成为热搜上的常客。在短视频平台,余华与莫言“相爱相杀”CP的幽默发言、对热词的回应、对生活的解读,赢得巨大点击量。2024年更多严肃文学作家加入短视频传播文学的阵列。
众人拾柴火焰高,严肃文学、作家要“破圈”,人多才能力量大。作家是文化、出版生态大链条中的一环,文学图书销售整体下滑,看长篇小说的读者减少,图书销售模式、出版环境、社会文化环境都在改变,作为公众人物的作家自然会寻找更有效的渠道来释放影响力。而短视频能顺应市场需求,实现快速传播,找到最大群体消费者。
韩浩月认为,网络时代越是口语化、越是通俗化的故事与观点,就越有流量,传统作家完全能凭自身优势,以这种轻盈方式出圈,但是要写书、经营形象,要有镜头感、表达能力强,成为一个综合素质很强的人,这对90%的作家来说压力很大。